新加坡中心城区的“小印度”素有印裔聚集地之称，早期印度移民多生活于此。

12月8日晚9时20分，一名33岁印度籍劳工醉酒后在跑马埔路。

新加坡骚乱真相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徐达霄

12月14日，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在东盟—日本40周年纪念峰会后，针对一些人猜测小印度骚乱发生的深层原因是客工(外籍劳工)普遍遭苛待，车祸只不过是将他们憋了多时的怨气引爆的导火线，回答记者的提问。李显龙说：“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客工遭苛待。这起骚乱属于突发性质和局部性。迹象显示酒精是导因之一。”

李显龙称：“我们认为在本地的客工应该受到公平及合理的对待……他们是人，有工作，要养家，来这里是为了糊口。我们必须确保他们受到善待，可准时领取合理的工资;他们的安全应获得保障，生活环境不可以太差。他们也应该受到新加坡法律的保护。”他还表示，个别雇主或个别员工之间偶尔可能会出现摩擦，但本地有可以帮忙处理问题的机制或组织，如获全国职工总会赞助的外籍劳工中心。

采取多项措施应对骚乱

新加坡中心城区的“小印度”素有印裔聚集地之称，早期印度移民多生活于此。12月8日晚9时20分，一名33岁印度籍劳工醉酒后在跑马埔路和翰莎路交叉路口与一辆私人巴士相撞。肇事司机下车后发现该印度裔男子已被轧于车轮之下，当场不治身亡。

事发后，两名警察，数名医护人员及民防人员迅速到达现场，试图将受害人从车底搬离。事发后仅十分钟，围观者已逾百人。随着增援警力的陆续到达，民众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几名围观者开始向急救人员投掷石块，啤酒瓶与燃烧弹。闹事者甚至砸窗将55岁的新加坡司机强行拉下车殴打，对38岁的女助理动粗。

三十分钟后，事态升级随即演变成大规模骚乱。截至午夜，现场被封锁，防暴警察仍在现场巡逻，虽然火已熄灭，但仍可见车辆的残骸。在这场罕见的大规模骚乱中，约400名外籍劳工聚集，与当地警方发生严重冲突，造成27名警察与4名民防人员受伤，16辆警车，两辆救护车及多辆私家车被毁。新加坡警方最终依法逮捕了27名南亚裔劳工，其中包括24名印度裔人员。依据当地法律，该群劳工可能面临七至十年监禁及鞭刑处罚。

据《经济学家》报道，为应对此次骚乱，新加坡政府紧急调动了约300名警力与军队人员，耗时两小时制服滋事者并遣散民众。警方平息骚乱后于12月9日凌晨1时30分召开记者会，将事件列为“持武器的严重骚乱”。27名闹事者被当场逮捕，其中24名于12月10日被起诉至法院。在审讯近3000名外籍劳工后，另外8名嫌疑人于事发两日后被逮捕。

李显龙指出这是一起孤立事件，呼吁人民不要煽动排外情绪抹黑所有外籍劳工。据《联合早报》网站报道，新加坡副总理兼国家安全统筹部长及内政部长张志贤于12月13日正式委任一个4人调查委员会，旨在确立骚乱事件如何发生，考量小印度等外籍员工聚集地的管制措施是否到位，并针对改善管理与降低类似事件发生的风险，提出其他建议。

该委员会由退休高庭法官塞尔凡领导，成员包括前警察总监，全国职工总会荣誉会长及西海岸公民咨询委员会主席。委员会将在6个月内完成调查，并将报告及委员会的建议提呈给张志贤。

同时，由于当时很多闹事者都喝了酒，当局怀疑酒精是肇祸原因之一。因此，新加坡政府宣布实施禁酒令，全面禁止“小印度”持有酒牌的店家售卖酒精饮料，将“小印度”区划为受管制区，不许任何人在区内公共场所饮酒。这是因为当局相信饮酒是骚乱导因之一，决定通过禁酒稳定情况，共有374个卖酒店家受影响。

骚乱源于社会不公正

一起交通事故造成四十年来最大规模的骚乱，这一看似并不完全相称的前因后果背后折射出了深层次的社会矛盾。看似稳定的社会表象下，实则暗流涌动。外来劳力的不公正待遇与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成为本次骚乱的真正始作俑者。

坐拥马六甲海峡的天然地理优势，新加坡虽国土面积狭小，但其一度依靠转口贸易在20世纪80年代成为亚洲四小龙的代表，跻身发达国家行列。近年来，更是积极发展高附加价值的资本、技术密集型工业和高科技产业，保持经济的持续增长。然而，低人口出生率无法满足经济发展对劳力的需求。这就意味着，要保持经济增长，新加坡必须长期雇佣大量的外来劳力从事低端基础的体力活动。截至2013年6月，新加坡共有约130万名外籍劳工，约占总人口的24%。来自印度与孟加拉国的劳工大量涌入新加坡，成为该国劳力的中流砥柱。

但是，外来劳力在新加坡却频频受到不公正待遇，有时甚至被迫与雇主签订“霸王条款”以维持生计。不仅中介商收取高额的中介费，甚至连雇主也时常违法没收劳工护照，倒收“介绍费”，拖延、扣押工薪，巧立名目设立高昂收费项目等。在重压之下，大多数劳工选择了忍受。原因是新加坡的工作签证首签两年，此后每年定期审查决定续签。为了保证续签不被遣返，外来劳力只得忍气吞声。

即便少数选择维权反抗的人，也大多无为而终，甚至因为不熟悉当地的法律被认定为“非法罢工”，取消工作签证，即刻遣送回国。加之工作辛苦、语言不通、居住条件简陋等原因，外籍劳工生活压力普遍较大。长此以往，早已积郁颇深。此次交通事故，更像是导火索，让劳工多年积郁得以释放，从而引发大规模的骚乱。

除此之外，悬殊的贫富差距也是加剧社会矛盾的因素之一。近年来，新加坡的基尼系数徘徊于0.4的警戒线。过去5年，最高收入的一成人口，收入增加了2.3%，而最低收入的一成人口，收入却下降了4.3%。外来劳工大多来自贫困的偏远地区，梦想能在新加坡住得更好，赚得更多。可是事实是，他们不得不在更为恶劣的环境下接受与此前相似的待遇。现实的残酷让外籍劳工对政府逐渐丧失信任，转向以更为暴力的手段表达心中的愤懑。

滋事者或面临七年监禁及鞭刑

12月10日，由于非法集会及对警方使用武力威胁，24名涉案印度籍男子在初级法院被控骚乱罪。该起骚乱被国内外众多媒体称为新加坡“四十年一遇”的骚乱。然而，危难关头，新加坡政府严苛依照法律程序，迅速沉着应对事态，使得该起骚乱在极短时间内得以平息。

骚乱发生后，政府紧急调动警力，民防人员及军队控制局面。此举依据新加坡《刑事诉讼法》第58及59条规定，在非法集会难以遣散及必要时，动用民防军队力量控制事态。随后，根据该法第64条紧急逮捕规定，对于妨害公务聚众闹事的滋事者，警方予以当场逮捕，并将其交由法庭处置。

新加坡刑事法典第147及第148节指出，被指控参与骚乱的被告方可被判处高至七年的监禁及鞭刑。同时，持武器骚乱者可被判处十年监禁及鞭刑。同时，被指控方有权选择认罪或要求庭审，法庭也有权根据警方调查情况决定延长扣押期限。本案中，由于控方表明仍需一周完成调查，初级法庭下令所有被告被延押一周，下次庭审时间定于本月17日。

庭审时，24名滋事者着红色T恤黑色短裤，当庭并无律师为其辩护。一名无偿服务律师代表告诉被告，律师公会无偿服务办公室正在安排律师为他们辩护。同时，新加坡外交部也表明正和印度最高专员署接洽，为被告提供法律援助。

新加坡素以“社会稳定”著称，而此次“自独立以来最大的骚乱”给该国政府当头棒喝。稳定表象之下是否危机四伏?经济增长背后是否贫困四散?当局政府能否正确找到问题根源所在决定着这个国家下一个40年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