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挥之死

　　在史东山死后的两年,又一位杰出的导演和演员石挥也屈死了。

　　石挥(1915-1957?),原名毓涛,天津人。早年因家境贫寒,辍学后四处打杂挣钱。因为曾在北平真光电影院小卖部做过活,喜欢上电影,后在小学同学蓝马介绍下参加话剧演出。1940年赴上海参加中国旅行剧团、上海剧艺社、职业剧团、苦干剧团、中国演剧社等,正式投身到演剧事业中。

　　石挥富于表演的天赋,他先后在《大雷雨》、《家》、《正气歌》、《蜕变》、《秋海棠》、《林冲》、《雷雨》等话剧中扮演角色。他的戏路宽绰独具风格,可以自如地驾驭各种角色,又善于认真观察和体验生活,细心揣摩人物性格,捕捉生动的艺术形象并吸收到表演创作中。大凡其扮演的人物,不但生动质朴富于感情,洋溢着强烈的生活气息,而且有浓郁的幽默色彩。

　　在表演话剧的同时,石挥又进入电影表演领域,1941年他出演柯灵编剧的《乱世风光》中的角色,后来在文华影片公司工作,先后主演过12部电影,导演了3部电影。他还在《假凤虚凰》中发挥了他的喜剧表演才能,在《太太万岁》怪诞喜剧中创造了一位闹剧式的人物,在《夜店》中塑造了一位心狠手辣的反派人物,在《艳阳天》中扮演了一位主持正义的律师形象,等等。1948年,石挥自编自导《母亲》一片。此后他根据老舍同名小说编导、主演了《我这一辈子》。这是他的成名作,上演后被誉为是中国电影史上现实主义的杰作,受到观众如潮的好评,也是新中国成立之初最卖座的影片,1951年它还被送到国际电影节上去参加展览,石挥本人也由此成为中国最优秀的导演和演员之一。

　　新中国成立后,石挥又主演和导演了《腐蚀》、《关连长》、《姊姊妹妹站起来》、《鸡毛信》、《天仙配》、《宋景诗》等影片。这时私营电影公司已经相继合并为国营电影制片厂,石挥被分配在上海电影制片厂。此时他面对的是陌生的新的工作方式,如只能由上级下达和分配工作,这与他的生活积累、创作经验和意图都有了距离,从而限制了他的艺术才能的发挥。不仅如此,他还初尝了被批判的滋味。如《关连长》这部电影,描写的是关连长在率领部队作战时发现敌人用孩子作掩护负隅顽抗,于是他果断改变作战方案,以迂回和重大伤亡的代价换取了孩子们的生命,同时消灭了敌人,关连长也壮烈牺牲了。这部电影受到了猛烈的批判, 说它宣传“小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思想”,以“无原则的同情心和怜悯心”代替“革命人道主义”,“严重歪曲了解放军的形象”等等。这是继《武训传》之后又一部由国统区电影工作者拍摄的被批判的影片,也是建国后文化思想战线开始盛行错误的大批判的先例之一,是以庸俗社会学对文艺创作横加干涉、粗暴干涉的一例。

　　1956年,电影界有一些人士于访问东欧后提出改革电影体制的建议,上海电影制片厂同意让导演们自由结合为创作集体,自己编导和拍摄影片。于是石挥与谢晋、白沉、沈寂等组合为一个创作集体,先后编写出《情长谊深》、《女篮五号》、《雾海夜航》几个剧本。石挥撰写了后者,是描写一场海难事故中乘客们互相帮助战胜困难的内容。然而拍摄还没有完成,“反右”运动已经开始,此部影片中因为描写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干部,就被诬蔑为“丑化”党的干部形象,于是石挥成为上影厂的重点右派对象而受到批判(此外,在全国电影重点批判的对象中还有吕班的《未完成的喜剧》、吴永刚的《秋翁遇仙记》、海默的《洞箫横吹》等)。

　　在无情的、荒谬的批判斗争下,石挥心灵上受到严重的伤害,在第二场批判大会后他就失踪了,从此没有人再见到过他。后来有人在吴淞口外的海边发现了一具男尸,但因时间已久,尸体无法辨识,经公安部门多方查验核对,判定这具男尸就是石挥。至于《关连长》的编剧之一、石挥的兄长杨柳青(石毓浔),也因系右派分子而被流放到大西北的宁夏劳改农场,最后死在那里。

　　再后来,“大右派”的储安平据说也是重蹈了石挥的殉难办法。而在中国电影界中,“荣膺”“右派桂冠”的,有毛泽东亲自点名的吴茵,毛在《打退资产阶级右派的进攻》的讲话中说:“在你们上海,就是什么王造时、陆诒、陈仁炳、彭文应,还有一个吴茵,这么一些右派人物出来捣乱。”还有钟惦棐、吴永刚、郭维、吕班、白沉、张国昌、方化、荏荪等一大批人物,其中因此而烈死的,有剧作家王震之以及沙蒙、陈天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