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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析合同纠纷案件中理性人标准的运用

2022-10-25 来源：法务之家作者：参与人数：635人 评论：条

来源：法务之家（ID：law114-com-cn）

投稿作者：丁铮律师，北京大成（银川）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大成银川青年律师工作委员会主任，自治区工商联法律服务委员会委员，银川市律协2016-2020年度优秀律师。手机：15595214913

在我国民事法律规范中，一直没有明确使用理性人标准的规定，但在一些法律规定里常有理性人标准的踪影，司法实践中也常见法官在说理部分即“本院认为”部分提及理性人。所谓理性人，仅从字面理解应该能明白它的内涵，通常是指法律拟制的标准化的人，即具有同一类型的人的认知能力以及社会中的一般人所拥有的经验见识，可以正常运用逻辑推理的人。

民事诉讼案件中，法官往往需要考察当事人的内心活动，才可能做出更为准确的判断。例如，在合同纠纷案件中，明晰当事人基于何种意愿订立案涉合同、对合同条款作何理解等因素，对于法官作出公允的裁判是非常重要的。实践中，当案涉证据不能充分、全面地反映当事人的明确意思时，不得不依靠法官对当事人在立约时心理活动的推知，这时候就当然需要假定一个理性人的形象出现。当然笔者认为，任何时候理性人的内心认识只能是一种参考。

开篇笔者提到我国法律中虽然没有明确使用理性人标准的规定，但在一些法律规定里常能见到理性人标准的踪影。例如，《民法典》第172条中的“相对人有理由相信”，第584条中的“预见到或者应当预见到的”，均设定了一个“如果是一个具备基本认知能力和必要经验常识的人，他会怎么样，他能怎么样”的场景，进而由法官参考这种场景标准做出相关推定。

在此，笔者以“理性人标准”和“合同纠纷”作为关键词，检索到裁判文书24份，涉及13个省份，其中有五则案例在运用理性人标准上或许对我们办理今后的案件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1.田某等诉中原信托有限公司金融借款合同纠纷案【上海金融法院 (2020)沪74民终1034号】

该案中，原、被告签订的《贷款合同》约定平均年利率为11.88%，但根据被告制作的《还款计划表》计算出来的利率却是20.936652%，原告认为其实际归还的本金远远高于被告实际借给原告的金额，因此起诉要求被告退还多付本金并赔偿利息损失。一审未能支持原告的主要诉求，只是准予被告对原告进行补偿，二审法院审理后认为，《合同法》第41条规定：“对格式条款的理解发生争议的，应当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释……”，《民法典》第466条第1款、第142条第1款在沿袭《合同法》第125条的基础上进行了优化，包括增加考虑“行为的性质”，解释目的从确定“真实意思”调整为确定“意思表示的含义”，更符合合同解释的特点，更有利于保护合同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因此应溯及适用于《民法典》施行前订立的合同。根据这些规定，合同解释应当采用内在意思与外在表示兼顾的原则，对格式条款的解释应当采用通常理解的原则，无论是外在表示还是通常理解，均应当采用一般理性人的标准。《还款计划表》仅载明了每期还款本息额和剩余本金额，未载明实际利率或能够反映实际利率的利息计算方式，甚至未载明利息总额或其计算公式。一般人若不具备会计或金融专业知识，难以通过短时阅看而自行发现实际利率与合同首部载明利率存在差别，亦难以自行验算实际利率。因此，系争《还款计划表》不足以揭示借款合同的实际利率，中原信托未尽到明确披露实际利率的义务，其主张按照《还款计划表》收取利息缺乏法律依据。二审法院因此撤销了一审判决，支持了原告要求还本赔息的诉讼请求。

2.何俊洪诉广安邓家酒业有限公司买卖合同纠纷案【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2018)川民申5859号】

该案中，原告从被告处购买了200瓶纪念酒，酒水外包装上标注有“中央电视台CC**《对话中国品牌》栏目合作伙伴”的内容，后原告以被告欺诈为由要求退一赔三。一审支持了原告退一赔三的诉讼请求，二审改判驳回原告全部诉讼请求，原告申请再审后，再审法院审理认为，对方是否会因欺诈而陷入错误并为意思表示，应当以尽到合理注意义务的一般理性人标准进行判断，而不应简单以对方事实上的最终行为作为唯一评判依据。“本案中，邓家酒业公司在其产品外包装标注的“中央电视台CC**《对话中国品牌》栏目合作伙伴”虽不尽属实，但邓家酒业公司法定代表人确曾作客《对话中国品牌》录制大厅，接受央视主持人姚雪松独家专访，该期节目并在CCTV发现之旅频道播出，说明邓家酒业公司与央视发现之旅频道确曾有一定合作。同时，产品外包装上的上述用语对于购买与否而言，并非具有实质性影响的因素，不足以对何俊洪的购买行为产生根本性的误导并致其做出错误的意思表示，何俊洪亦未提供任何证据证明其购买的200瓶邓家酒本身存在质量问题”。最终，再审法院驳回了原告的再审申请。

3.杨立新与江阴格宾金属复合材料有限公司房屋租赁合同纠纷【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2018)苏民申979号】

该案中，原告承租被告厂房用于开设超市，原告投入大量资金后以被告不能履行相关承诺为由诉请解除合同、返还租金及保证金并赔偿损失，被告同时提出了反诉。案件经过一审及二审后，原告申请了再审，再审法院就案涉一份关键证据审查认为，原告提交的承诺书中载明的内容缺乏合理性，被告出具该承诺不符合理性人标准，同时结合其他因素对该证据未予采信，最终驳回了原告的再审申请。

4.东莞新能源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与太平财产保险有限公司东莞中心支公司财产保险合同纠纷案【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2015)粤高法审监民提字第77号】

该案中，原告因购买财产保险后厂房发生火灾，要求被告承担保险责任时被拒赔，遂起诉被告要求赔偿保险事故损失260余万元，一审法院驳回了原告的诉请，二审法院改判支持原告绝大部分请求，因广东省人民检察院提出抗诉，广东高院对该案进行了提审。再审法院认为，该案再审争议的主要问题是案中邱某的行为是否构成表见代理，原、被告之间是否因邱某的行为而成立保险合同关系，进而提到“表见代理制度的立法目的在于保护相对人正当的信赖利益，这要求相对人对于代理权外观的信赖在主观上应当是善意且无过失的，符合理性人标准……经分析比较构成邱名仕代理权外观的事实与太平财保东莞支公司所主张的新能源公司的过失，本院认为，新能源公司对邱名仕代理权外观的信赖具有合理性”。最终，再审法院维持了二审法院的判决。

5.攀枝花市德能工贸有限公司与宁洱富隆矿业有限公司买卖合同纠纷案【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2012)川民终字第217号】

该案中，原告认为被告违反了双方签订的《重晶石购销合同》，理由是被告交付的重晶石品位、质量不但未达到合同约定标准，而且被告还违反了不将所生产的重晶石销售给第三方的合同约定，故诉请被告按照合同约定履行供货义务并承担违约金250余万元，一审基本支持了原告的全部诉请，被告上诉后，二审法院在论述被告是否构成违约时认为，“按照矿山生产企业的基本认知能力和商事交易中一般理性人标准，被告不可能作出将合同的生效时间以及合同期限的起始时间等同于具体交付标的物的时间的意思表示，使自己在合同签订之日就开始承担违约责任。”最终在综合分析案件证据的内容后，对一审判决进行了改判，大幅度调降了一审判决被告应承担的违约金数额

通过上述五则案例，可以看出理性人标准的运用对于争议问题的解决所提供的路径支持。有学者将理性人标准喻为木马中的奇兵，虽然笔者认为并不妥帖，因为《奥德赛》中奥德修斯献出的木马计不过是战争中一方的诡计，但是不得不承认司法实践中对一些关键争议的查明，非常需要借助理性人标准方能推知。因此透过上述这些案例，我们是不是可以在类似合同纠纷中展开更多适用理性人标准的实践，以帮助法官高效保质地查明案件真相，进而做出更趋近于公正公平的判决？也是基于这样的设想，撰写此文，欢迎交流。

[责任编辑：柳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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