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日报独家专访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魏杰教授

原标题：魏杰：未来农民和开发商对接

重磅人物

魏杰，1952年9月生于中国西安，著名经济学家，经济学博士。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清华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中国国有资产管理学会常务副会长，曾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系主任，国务院国家国有资产管理研究室主任等职，兼任全国13个省市经济顾问、15家企业经济顾问、7家上市公司独立董事，1991年被评为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1992年成为中国最年轻的博导之一，被称为“中国经济学四小龙”之一，又称“京城四少”之一。

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下称《决定》),为中国下一步改革指明了方向。《决定》当中有许多经济方面的改革，包括农村土地、金融改革、税收制度都成为了各方关注的焦点。近日，带着这些热点问题，广州日报记者独家专访了著名经济学家魏杰。

文、图/本报记者 何涛 实习生 刘方远

关于财税体制改革：个税起征应扣除房租

记者：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决定中提出，深化财税体制改革。您认为会怎么改?

魏杰：我认为有三点比较重要：一是完善税收制度，提高直接税的比例，降低间接税的比例。企业所得税、个人所得税等都是直接税;间接税包括营业税、增值税、消费税等。我个人认为，这一政策对企业是利好。现在的间接税比例太高了占到了70%多，未来可能颠倒过来。间接税未来的重点是消费税，消费税的重点放在高耗能、高污染产品及部分奢侈品上。

二是逐步建立综合与分类相结合的个人所得税制。这对投资者、资本收益者是利好，因为对资本收入类实行的是专项所得税，不可计入综合所得税。

三是稳定税负。其中有两个问题非常关键。第一个是税收与经济增长、与GDP脱钩。干多少事，收多少税。干的事比较稳定，税收也应该稳定。如果经济增长快的地方税收重，就没有发展经济的积极性了。第二个是选择好税收的起征点。个税起征点设为3000元的理由是什么?起征点的设置应该把赡养费、抚养费和最基本生活保障费(主要是房租)三项扣除。这样的话对个人来说，就是利好。

记者：《决定》还指出，改进预算管理制度?

魏杰：改进预算体制也包含了三个要点：其一，形成全面、透明、公开的预算制度。不然，腐败问题滋生。其二，要建立事权和财权相对应的预算体制。现在的情形是，中央的财权很大、事权很小，地方政府则相反。中央、地方的事权和财权实现对称，对地方政府是利好。其三，预算平衡要向财政支出倾斜。一旦出现预算不平衡，比如赤字，就减少支出，提高支出效率以达到平衡，而不能向收入倾斜，征收过头税。这三条把很多负面的东西从体制上解决了。

关于金融体制改革：打破金融行业垄断

记者：《决定》指出，推进股票发行注册制改革，允许具备条件的民间资本依法发起设立中小型银行。市场普遍预期金融改革市场化将驶入快车道。你对此的理解如何?

魏杰：《决定》里面定了五项任务。一是利率市场化，二是汇率市场化，三是资本项目下人民币可以自由兑换，四是放开中小型民营银行;五是上市从审批制转向注册制度。这五条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等于把整个金融市场盘活了。金融不是垄断行业了，而真正是服务业了。

记者：你为什么用“翻天覆地”这个词来形容?

魏杰：因为上市从审批制转为注册制，这个步子很大了，很多人都没想到。一旦变成注册制，由市场定了，能不能上市，投资者说了算。投资者真正变成了老大，证监会老小。这是根本性的调整，估计会带来金融体制的大规模变化。

关于农村土地制度：农民和开发商对接

记者：此次《决定》中指出，赋予农民更多财产权利。包括赋予农民对承包地占有、使用、收益、流转及承包经营权抵押、担保权能。您怎么看新土改?

魏杰：其实，对于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经济学家提供了两个思路。一是土地私有，这个做不成。另一个是70年使用权的转让、流动、交易，最后选的就是这个。这样把农村的土地分为三种：一，耕地无条件放开了，可以70年抵押、转让、交易。这将改变农业生产总值，从一家一户的小农生产向大农业和大市场转变。现在让农户永久性地拥有使用权，他们就敢几十年地转让经营权。这就把土地真正盘活了。

第二个，农村的建设用地和国有土地有同样的准入条件。未来的建设用地入市和政府没关系，农民和开发商对接。开发商要一家一户地谈，水电燃气也要修。尽管有的地方政府和一些开发商可能有意见，但可以看出中央政府坚定站在农民一边。

这里还有个问题是，小产权房怎么办?这个很复杂，很难办。再就是宅基地，现在也可以转让、抵押、交易、工商登记。但是有一条，没明确谁能买。

关于房地产：供不应求地方房价仍涨

记者：您怎么看中国现阶段房地产市场?

魏杰：中国房地产进入结构时代，有涨有跌。中央说了，政府管的和市场管的要理清楚。政府管的就是保障性住房，剩下的交给市场。房价不由房子本身决定，而是由供求关系决定。一旦市场起作用，就要建立不同层次的房产需求。富人买大房子是刚需，穷人买小房子也是刚需，这是由收入决定的。所以我们提出来要建立满足不同需求的，多元的房地产市场。分清房地产市场中，政府和市场各自的职责是什么。

记者：您觉得现在房价整体上是不是高位?

魏杰：凡是供不应求的地方还会继续涨，比如北京,需求很大，没有供给，只能涨。政府要是打压的话，要怎么打?

记者：您一直不主张房地产调控，是不是还坚持这个观点?

魏杰：市场管的归市场，政府管的归政府，就是调控。政府非要去打压市场，很难的。政府不能违背经济规律，如果要干预，只会越来越糟糕。我现在不担心涨，我担心跌怎么办。房价涨老百姓骂娘，房价跌是要上街的。

记者：房产税好像没有明确的说法?

魏杰：这一次讲的是加快房地产税的立法和实施改革。还是立法过程，没有讲到是消费税，还是持有税，这个问题很复杂。一定是给富人征，对象是高档房。那么怎样算是高档房?在北京，二环边上7~8万元/平方米，1000万买100多平方米，在郊区买个别墅400平方米1000万，给哪个征?

关于产业转型升级：需3亿人海外运作才行

记者：珠三角是世界工厂，但是现在由于劳动成本增加、汇率上升，很多企业面临困难，有些老板转行。广东企业的发展下一步该怎样承接政策利好?

魏杰：广东这回真要转型升级了。过去，广东的优势在于低劳动力成本，毗邻港澳利于出口。现在情况变了，中国是高成本国家，贸易加工做不下去了，有的企业可能真的要倒闭了。关于对外整个广东的思维要变化，过去的出口惯性必须要调整了。既要强调出口，又要强调进口;既要强调吸引外资，又要强调中国资本走出去。而且，强调企业和个人对外投资主体。中国13亿人口，至少有3亿人在海外运作才行。

记者：像东莞这样的地方，制造业非常密集，广东之前也力促它转型升级，如何更快促进这个进程?

魏杰：确实需要转型升级了，关键要找到如何切入。比如飞机，未来私人飞机、直升飞机都要放开了，富人要买飞机，能生产出来吗?现在已经有民营企业切入进来了，分工协作。不能生产发动机，可以生产轮胎、起落架。但有些企业还是一直没找到切入点，看不到方向在哪里。因为过去的思维习惯，一时很难下功夫找到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