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报道，2016年2月19日，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报最高人民法院批准，决定聂树斌案复查期限再次延长三个月，这是聂树斌案复查期限第四次延长。

真得是查清案件事实需要还是故意拖延？复查那么难吗？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延长期限？

01

“法官，我的案件开过一次庭了怎么还要开庭？”

“法官，我的案件开完庭都半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判决？”

 “法官，你再不判决我要投诉你拖延办案、违法办案了，都超过6个月法定审限了还不判决。”

“法官，你这样拖延判决什么意思？是不是我没送礼给你还是你收了对方的好处？”

……

在基层法院，每天几乎都遇到当事人的类似质询：为什么不尽快判决、为什么拖这么久、为什么开好几次庭……其实，回答这么多的“为什么”，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我要对案件事实负责，我要对双方当事人负责。

让案件有一个结果不难，难的是有一个公正客观的结果。

作为法官，当在手案件上百时，其实我们的心情和当事人的心情是一样的，就是希望尽快结案。有时候看着审限临近，真想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判决了吧，当事人不就是要一个结果吗？那就给他好了。

但理智和职业道德警醒我不能这样做。

效率固然重要，但公正的结果更重要。

正义可以迟点到，但不能被蒙蔽双眼。

当事人要的不是结果，是事实真相。

02

“小刘啊，你要转变让案件尽快脱手这种想法。一定要把案件事实坐实、做细，不能单纯求快。”昨天合议案件时，我的审判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这个案件审限还有1天，我赶着写完20多页的判决书想在审限届满前结掉。可审判长看了我的审理报告后，决定就部分事实再行合议。

“宁愿让这案件超审限，也不要着急出手制造出错案。这是对当事人负责，也是对你自己负责。你先延长审限，让当事人继续举证……”审判长继续谆谆教诲道。

是的，一个正确的判决，既是对当事人负责，也是对我自己负责，尤其在实行案件终身责任制的情况下。

每一个案件，于我们法官而言，可能只是成千上万案件中的一个；但于当事人而言，却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打的唯一一次官司。我们的行为，就是他们对法官的整体印象；我们的判决，就是他们对法院甚至法治社会的整体判断。

随着办理案件的增多，越来越觉得“让每一个案件的当事人都能在个案中感受到司法公正”的重要性。个案的公正，也许不能代表整个司法的公正；但个案的不公正，却可能让他们感受到整个司法的不公正。

我只是一名基层的民事法官。民事案件尚且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去追求案件事实的真相、给当事人一个公正的判决，那么刑事案件呢？真得再怎么仔细都不为过。

因为民事案件，处理的只是家长里短，很多都体现在可以用金钱衡量的经济利益上，万一判错了、执行错了，还可以执行回转、追回金钱进行补偿；而刑事案件不一样，涉及到的是人的自由和生命——这是金钱所无法衡量的，更是执行了就无法逆转的——剥夺过的自由无法恢复，因为过去的时间不能倒流；被剥夺的生命无法弥补，因为人不能死而复生。

所以，对待刑事案件，我们更应该持审慎态度，没有绝对充分的证据，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千万不要着急判决，尤其是涉及到死刑。

我们认定一个人有罪很容易，而被认定有罪的人要证明自己无罪却很难。但我们不能随意运用审判权，否则，有一天可能被这种随意性伤害的就是我们自己。

03

呼格案如此，聂树斌案也如此。

呼格吉勒图最终沉冤得以昭雪，如果聂树斌是被冤枉的，我相信，他也一定会沉冤得以昭雪。

因为，司法机关没有装作看不见，而是积极进行了面对。2014年12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已经指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聂树斌案进行复查。虽然由于案情重大、复杂、年代久远以及申诉人提供新证据等原因，暂时尚未有复查的结果，但能够进行复查本身已说明法治在进步。

司法机关若就是选择装聋作哑，你又能奈何？毕竟那错误，可能是二十年前犯的，早已尘封。

但司法机关没有，它选择了追求正义和良知，哪怕这样做意味着承认自己存在问题。

作为一名法官，看到司法机关这样选择，我很高兴。尽管偶尔会吐槽工作忙累、工资低，但我依旧对其心怀美好的期望——这美好，不是我犯错了它包庇我，而是它的眼中只有事实和法律，与任何人无关；这美好，是它有勇气正视自己的问题并积极改正。

但你得给它一点时间。

当可能已经错一次的情况下，不想因为着急给个结果而一错再错。

当选择忠于事实和法律的情况下，也不想因为迎合媒体和舆论而在没有完全调查清楚时匆忙反转。

时间长一点不要紧，我们可以等，但司法机关不能糊弄我们。

在没有调查清楚事实的情况下，急着维持或改判，都是不负责任的。这样的司法机关，也不是我美好期望中的司法机关。

在调查清楚事实的情况下，维持或改判，无论是对受害人、受害人亲属还是对聂树斌、聂树斌亲属以及自认是真凶的王书金还有所有关心聂树斌案的民众，都是一种尊重和负责任的交代。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所需要的是真相。

如果说曾经司法机关审查得不够仔细、不够全面才造成了冤假错案，那么今天，我们需要的是司法机关审慎审查，不要一错再错、不要敷衍了事——尽管这意味着需要更长时间的等待。

我们给你时间，请你还我们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