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昌松律师，北京慕公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兼职法学教授，多家媒体特约评论员，授权法务之家发布

“律师在法院信访室被打”事件，最终能够由南宁市中级法院、南宁市司法局、南宁市律师协会共同组成联合调查组进行调查，且这么快即作出初步处理意见，将其定性为“系律师到法院立案过程中因法警滥用强制手段引发的事件”，大致是正确的，值得给予肯定。这一成果的取得，是当事律师积极维权并及时披露相关信息、全国各地律师强烈声援和社会各界大力支持共同作用的结果。它再一次证明了，权利是斗争取得的；当事律师的陈述是事实，当事法院的通报不属实。

但短短740来字的通报，内容、形式方面都存在诸多不足，很是遗憾。有些是证言文字水平问题，有些则在实体上有“护犊”之嫌（三家实质上都是官方机构，律师协会也不真正意义上的自律组织、律师的娘家，更像是律师的婆家、司法二局），提出来供朋友们尤其是法律同仁批评。

首先，由哪些单位共同组成“联合调查组”，也不愿在通报中直接指出，似乎显得缺乏一种应有的担当。

其二，确认了法警有“脚踏胸口等动作”，但又否认存在殴打行为，这同“戴套强奸不是强奸”有一拼，明显有“护犊”之嫌。“脚踏胸口等动作”不比打耳光等殴打行为轻，反复实施有可能出现雷洋的结局。调查组之所以这样认定，其意图应在于，不想让当事法警承担治安拘留的行政处罚责任。

其三，将最高法院〔2014〕347号文规定的“申诉信访场所”未经准许不得拍照、录音、录像，肆意扩大到“法院诉讼服务大厅”也适用。确认法警的问题在于“没有证据证明吴良述录音录像的情况下，用强制手段检查其手机，超出了可以使用强制手段的法定授权范围，是滥用强制手段的行为”，言外之意是，若有证据证明其录音录像，则“脚踏胸口等动作”也是合理合法的。我的观点是，即使有证据证明其录音录像，也不得用脚踏胸口，该动作把握不好，可能会出人命的。

另外，不具有搜查条件而搜查当事律师的身体，搜查手段还相当粗暴，是滥用职权没错，但已涉嫌成立非法搜查罪。根据刑法第245条规定，“司法工作人员滥用职权非法搜查的，以非法搜查罪从重处罚，最高可处3年有期徒刑。”因此，联合调查组应当依法将案件移交公安机关立案侦查，而不能止于“初步处理”。

其四，处理结果的第四点、第五点语焉不详

通报内容为：“……四是青秀区人民法院严格落实立案登记制度，进一步改进工作作风。五是青秀区人民法院依法保障律师执业权利及合法权利。”

“进一步改进工作作风”似乎意味着原来做得还不错，现在进一步改进，争取更先进。“五是青秀区人民法院依法保障律师执业权利及合法权利”算什么？是表彰青秀区人民法院在这方面做得不错？这哪里是处理意见该使用的语气。通报的起草者、定稿者，应该再恶补一下语文知识。

附媒体通稿：

南宁公布“律师在法院信访室被打”事件调查结果

经过联合调查组调查，确认本起事件系律师到法院立案过程中因法警滥用强制手段引发的事件。

——事件过程中不存在殴打吴良述律师行为。现场监控视频显示，法警对吴良述所实施的抢夺手机（导致其裤子被扯烂）、背后控制、关门、放倒在地、脚踏胸口等动作，发生在一分钟之内，目的是为了强制检查其手机内有无未经准许的录音录像，且法警在拿到手机后立即松开对吴良述的控制，并没有伤害的故意，不属于殴打。

——在法院申诉信访场所不能录音录像，但青秀区人民法院法警存在滥用强制手段的行为。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依法维护人民法院申诉信访秩序的意见》（法〔2014〕347号）（以下简称《意见》）第七条的规定：“申诉信访场所应当配备物品寄存设施，申诉信访人员，应当将所携带的具有拍照、录音、录像功能的设备予以寄存。未经准许拍照、录音、录像的，司法警察应当予以制止，删除拍录内容，并可以对行为人予以训诫。”因此，在法院诉讼服务大厅、信访接待室未经准许是不能拍照、录音、录像的。根据上述规定，青秀区人民法院法警有权在该院诉讼服务大厅、信访接待室等场所制止、删除未经准许的录音录像。但法警在没有证据证明吴良述录音录像的情况下，用强制手段检查其手机，超出了可以使用强制手段的法定授权范围，是滥用强制手段的行为。

为此，联合调查组提出5点处理意见:一是青秀区人民法院向吴良述律师公开赔礼道歉，并赔偿损失。二是青秀区人民法院依法向吴良述律师出具接收立案材料的凭证，并依法及时告知立案审查结果。三是南宁市中级人民法院启动责任调查程序，依照有关规定追究相关人员责任，并向社会通报结果。四是青秀区人民法院严格落实立案登记制度，进一步改进工作作风。五是青秀区人民法院依法保障律师执业权利及合法权利。

联合调查组

2016年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