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易海燕带着养女拉拉(小名)一起去江西爬武功山，在山顶上记录了一帧母女俩开怀大笑的幸福场景。

邻居称女教师频施家暴亲友却说“她爱那个孩子”

3岁养女离奇死亡之谜

本报记者何金燕 实习生 彭莎 骆鹏 文/图 发自 株洲醴陵

今年的六一儿童节，她给女儿买了新衣服和玩具，并在QQ空间上记录：“拉拉宝贝，节日快乐!爸爸妈妈爱拉拉!”

几天前，这份爱被画上了句号。3岁的拉拉走到了生命的终点。拉拉从来到易家到最后离世，仅1年半时间。

邻里断言：她的死跟养父母有莫大关系。邻居回忆，易海燕曾因毒打拉拉被民警讯问;易海燕被指有洁癖，孩子掉一粒饭在地上都会遭到毒打。

据亲友讲述，易海燕是易家唯一的骄傲和荣耀，孝顺有爱心，对养女拉拉宠爱有加;同事评价，她是醴陵市南桥中学的教学骨干，爱学生、爱工作。

养女拉拉究竟来自何处?

又是如何走向死亡之路?

追求完美的教学骨干究竟有着怎样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近日，《法制周报》记者实地探访，揭秘事件始末。

◎9楼的邻居王强未料及，他3个月前曾报警拯救的小生命终未能逃脱厄运，甚至一语成谶。今年9月，王强听到易海燕家有巨大打闹声，还伴有女童的阵阵啼哭。他跑上楼发现，拉拉正被养母毒打，手上皮肤多处开裂淤青。他对着易海燕夫妇吼道：“这样会把孩子打死。”王强当即报警，民警了解情况后，对夫妻俩进行教育警告。易海燕在派出所许下承诺：不再打孩子。

◎“她不可能杀人，除非精神错乱。”见到记者时，易海燕的奶奶钟张捶胸顿足地嚎哭。老人认为，孙女对拉拉寄托了太多希望，“她给孩子买衣服、玩具，还带她到处玩。能给的，都给了。只是，海燕爱跟自己较劲，也爱跟孩子较真，总抱怨拉拉乱拉屎拉尿。”

◎依据《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十条规定，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应当创造良好、和睦的家庭环境，依法履行对未成年人的监护职责和抚养义务。禁止对未成年人实施家庭暴力，禁止虐待、遗弃未成年人，禁止溺婴和其他残害婴儿的行为，不得歧视女性未成年人或者有残疾的未成年人。

养女突然死亡

今年11月29日晚，株洲市芦淞区一小区9栋1004号房门紧闭，门上斜贴的“福”字格外亮眼。

3天前，这里曾发生一起命案，3岁幼女拉拉离奇死亡。养女拉拉从来到易家到最后离世，仅1年半时间。

26日凌晨2时许，养父许治向庆云山派出所报警称女儿死亡。随后，民警运走拉拉的遗体，扣押了许治、易海燕夫妇。

9楼的邻居王强未料及，他3个月前曾报警拯救的小生命终未能逃脱厄运，甚至一语成谶。今年9月，王强听到易海燕家有巨大打闹声，还伴有女童的阵阵啼哭。他跑上楼发现，拉拉正被养母毒打，手上皮肤多处开裂淤青。他对着易海燕夫妇吼道：“这样会把孩子打死。”王强当即报警，民警了解情况后，对夫妻俩进行教育警告。易海燕在派出所许下承诺：不再打孩子。

自那以后，易家门帘拉得严实，少有声响。

据知，拉拉偶尔跟着妈妈去上班，更多时候，她白天独自在家。“我听说，孩子有时在家里饿了，偷吃东西，也会挨打。”邻居章爱华印象里，拉拉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不爱笑，看到谁都极力躲闪，“孩子面黄肌瘦、头发乱糟糟、穿着单薄。”

住在易家隔壁的吴芳回忆，拉拉刚来的时候，她经常听到孩子的哭喊声，“一开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后来看到她满身伤痕，着实吓了一跳。前段时间变天特别冷，我看到她裹着她爸爸单薄的工作服，蜷缩在桌子底下的一块泡沫板上，怎么叫都不开门。”

易海燕曾告诉邻居：拉拉有智障，生活不能自理。

关于拉拉的来历，邻里传言的版本各异。有说是许治从炎陵老家领回来的，孩子身世特别凄苦，生母已过世。也有人称，易海燕朋友送给她这个孩子，娃娃也没上户口。

邻居一度怀疑，拉拉甚或是这个“毒女人”非法拐骗来的。

据社区一名工作人员透露，易氏夫妇通过民政部门合法收养了拉拉，具体细节不明。

据了解，易海燕和许治均是1980年出生，于2009年结婚，婚后无子，去年5月带回了这个叫拉拉的小女孩。许治在株洲市某事业单位工作，性格比较内向。夫妻俩很少跟小区其他人交流，只在拉拉串门时，才说几句话。

理想主义者

邻居一度怀疑易海燕有强迫症，据称，每天大清早，拉拉必须跟着妈妈早起晨读背诵诗歌、练字。有时，她路过楼下碰到熟人会炫耀两句，“我家拉拉能背诵几十首诗歌了”。

该小区一户居民告诉记者，易海燕有洁癖，每周末下班回家，都要大扫除，不放过一个角落，“孩子掉一粒饭到地上，会遭轻打;若拉屎拉尿在身上，就会遭毒打。”

“一个三岁的孩子生活能有多独立?拉拉能背诵几十首唐诗，智商怎么可能有问题?”王强愤怒地驳斥道。邻居认为，易海燕总是以一个成人的标准去要求拉拉，这样很不合理，几近疯狂。

“海燕是出于善心才收养了这个孩子，怎么会故意打死她?她如果不爱这个孩子，大可以送走，为什么要打死呢?”听闻此事，易海燕的好友易向阳异常惊愕，“拉拉来时，全身都是伤疤。当时我还建议海燕拍照，以备后患。”

得知易海燕的养女死亡时，其任职学校的师生都很震惊，“她有时略显激进，但不至于杀人吧”，“上周，学校开运动会，拉拉还过来玩了，她带着孩子买了好多吃的”。

熟知易的朋友认为，易海燕是个特别理想主义的人。有人当着易海燕的面说她太过追求完美，不聪明、不现实。对此，易说，“如果我聪明了，现实了，看开了，那就不是我了。只是因为说多了想多了，就被人看作偏激，我看不懂，就像别人看不懂我一样。”

出事之前，易海燕在带初三毕业班，担任语文老师。该校一名范姓校长认为，易海燕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好老师，“她是学校的一股正能量”。据知，易在南桥中学任教的9年里，多次获评教学骨干，连续七年担任初三重点班级的班主任。

特殊的家庭

“她不可能杀人，除非精神错乱。”见到记者时，易海燕的奶奶钟张捶胸顿足地嚎哭。

老人觉得，孙女对拉拉寄托了太多希望，“她给孩子买衣服、玩具，还带她到处玩。能给的，都给了。只是，海燕爱跟自己较劲，也爱跟孩子较真，总抱怨拉拉乱拉屎拉尿。”

“海燕有点脾气，有时气不过，连我都骂。”钟张把孙女暴躁的一面归因于：生活工作压力太大。

今年6月，易海燕夫妇带拉拉去桂林游玩;7月1日，夫妻俩带女儿去了方特欢乐世界;11月10日，易海燕又带孩子一起爬武功山。

11月11日晚，易海燕提着一床崭新的冬被回到醴陵市泗汾镇淇田村老家，给奶奶庆祝84岁生日。这是钟张最后一次见到孙女。

钟张膝下无子。易海燕的父亲易强早年父母双亡，后被其收养长大，育有两儿一女。易强常年胆结石痛风等疾病缠身，基本无劳动能力;其妻陈翠平患有间歇性精神病，去年被确诊为尿毒症。

“有一次发病，翠平拿刀把他爸爸脑袋砍伤，缝了10多针。”钟张觉得自己的命运太凄苦，幸而有海燕为她争了口气。提及孙女，老人忍不住老泪纵横。

后来，易海燕的大弟弟易波也出现精神异常，时常走丢。2001年，钟张的老伴过世时，易海燕的小弟弟易涛拿着菜刀，追杀前去悼念的乡亲邻居，砍伤好几个。两兄弟均未成家立业，只在村上帮人干点零碎活，没人敢长期雇用。

自此，村里很多人认为，“易家两兄弟都遗传了妈妈，精神不正常，只有易海燕正常。”

好友易向阳说，易海燕是他们家族唯一的骄傲，“她好强、勤奋，从小学到初中，她拼着命念书，成绩一直是班上第一名”。为了节省学费、早日务工，她选择读中专。参加工作后才自学考了本科。出事之前正忙着考国际注册营养师。

“拉拉太不听话了，总惹海燕生气。”对于拉拉之死，年逾八旬的钟张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社区应对类似嫌疑家庭进行重点关注

如今，易海燕身陷虐童指责，处于舆论的漩涡。《法制周报》记者在株洲市公安局芦淞分局了解到，目前，易海燕夫妻俩已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在接受警方讯问时，两人均坦承事发当日暴打了孩子。小孩具体死因，需等法医鉴定结果出来后才能确认。

截至发稿，记者致电株洲市芦淞公安分局了解案情最新进展。工作人员均以不知情为由拒绝接受采访。

湖南万和联合律师事务所李健律师分析指出，依据《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十条规定，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应当创造良好、和睦的家庭环境，依法履行对未成年人的监护职责和抚养义务。禁止对未成年人实施家庭暴力，禁止虐待、遗弃未成年人，禁止溺婴和其他残害婴儿的行为，不得歧视女性未成年人或者有残疾的未成年人。

“本案如果是父母暴打致孩子死亡，那简直令人发指。家庭暴力具有隐蔽性、突发性等特性，并且国人传统观念中殴打子女又多为家务事，所以他人不愿意也不方便多去指责。”李健律师建议，要加强法治宣传，增强儿童权益法律保护社会氛围，社区派出所作为基层组织，也应当加强对类似嫌疑家庭进行重点关注，预先介入。

长沙市怡欣心理服务中心副主任、长沙市心理危机援助中心副总指挥万丹青老师分析，易海燕的暴力行为与她的原生家庭有关：母亲和两个弟弟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都曾出现过不同程度的暴力行为，这对她的心理会产生影响，当出现情绪问题时，她会倾向于使用暴力来解决。万丹青建议，任何正常的人都需要及时为自己的负面情绪寻找一个出口。释放负面情绪的方法有很多，如多与人交流沟通、适当的运动、偶尔去放声高歌一下等等。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除易海燕、钟张为真名，其他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