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 “两会”中的另类

湖南省衡阳市破坏选举案揭盅之后，在衡阳市四套领导班子成员中，受影响最大的，非人大系统莫属。原衡阳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王雄飞、副主任左慧玲以及其他三位干部因负有领导责任，被终止人大代表资格。衡阳市以及所辖区、县(市)的人大常委主任全部更换了一遍。而该市新产生的人大代表，也成了湖南省“两会”中的另类。

记者_周至美 湖南长沙报道

2月12日下午，在湖南省“两会”衡阳代表团的评议会上，衡阳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段志刚说：“本次湖南省两会，衡阳代表团可以说是备受关注的另类，从大家的眼神、言语中间，都能明显感觉到。”

接着，他谈到了湖南省“两会”前的被通报的衡阳破坏选举案。

往年，湖南省“两会”和全国大多数省、市、自治区“两会”类似，一般在春节前召开。此次，湖南“两会”在衡阳补选代表完成后才开，也成为全国最晚召开“两会”的省份。

而“新生”后的衡阳代表团引起了媒体的瞩目。

破坏选举案发

去年12月28日，湖南省纪委发布了衡阳破坏选举案的消息。在此十天前，中纪委和湖南省纪委分别宣布，原湖南省政协副主席童名谦、原衡阳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胡国初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在接受组织调查。此二人被调查，揭开了此前已调查八个月之久的衡阳破坏选举案的盖子。

在童名谦担任衡阳市委书记期间，衡阳市召开第十四届人大一次会议(2012年12月28日至2013年1月3日)，出席会议的527名代表，从93名代表候选人中差额选出76名省人大代表。其中，部分候选人为当选代表，送钱拉票，严重破坏选举工作。

此次选举会议结束后，当时新任的衡阳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王雄飞说，“这是一个发扬民主、集中民智的大会”。—因此次破坏选举案，王雄飞负有领导责任，现已被停止人大代表资格。

王雄飞的讲话犹在耳畔，衡阳已有人举报此次选举中的“黑幕”。与此同时，与衡阳接壤的邵阳，也爆出商人黄玉彪举报邵阳“贿选”的消息。去年2月，湖南省委已注意此事，至去年6月中旬，湖南省纪委即成立专案组赴衡阳展开全面调查。据新华社报道，56名当选的湖南省人大代表存在送钱拉票行为，涉案金额达1.1亿余元，有518名衡阳市人大代表和68名工作人员收受钱物。

童名谦被调查显示，其作为市换届工作领导小组组长、严肃换届纪律第一责任人，不正确履行职责，导致发生以贿赂手段破坏选举的违法违纪案件，涉嫌玩忽职守罪，已被立案侦查并采取强制措施。

事实上，衡阳选举的弊病，在2007年的代表选举中已露出端倪。当时新华社旗下的《瞭望东方周刊》曾对此予以揭露，但未见进一步详细处理。

一位衡阳领导在此次湖南“两会”衡阳团评议会上说，案件调查过程中，湖南省委领导曾到衡阳指导工作，让所有涉案人员放下思想包袱，主动配合调查，“通过扎实的思想工作，有效提高了涉案人员知错、认错、改错的态度”。

衡阳破坏选举案爆发后，该市的湖南省人大代表几乎悉数更换，而段志刚是衡阳本土唯一保留下来的。他在该会议上谈到涉案人员的思想变化：“几百个涉案人员和家属，从最初的情绪反应强烈，到后来诚恳地接受教育，现在基本情绪稳定。(他们)经历了一次心灵的大净化、灵魂的大洗礼”。

刮骨疗伤

衡阳破坏选举案涉案人数之多、范围之广，为共和国历史上绝无仅有。案件披露后，据《湖南日报》称，湖南各地干部群众纷纷表示，坚决拥护支持省委的处理决定。

衡阳市委书记李亿龙说：“衡阳破坏选举案性质严重，影响恶劣，是对我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挑战，是对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挑战，是对国家法律和党的纪律的挑战。”衡阳的党员干部开展了检讨与学习，收看新闻，“逐个表态”。

李亿龙是在2013年3月从怀化市委书记调到衡阳担任市委书记的。其时，衡阳破坏选举案已经被群众举报，湖南省委方面已注意到此事，用李亿龙的话来说，自己的调任可谓“受命于危难之中”。

衡阳，这个湘南重镇，则经历了一场刮骨疗伤式的查处和整改。

一位衡阳市领导在“两会”评议时说：“我原来以为会内部处理，现在看不是这个样子，不存在法不责众，省委也不回避、不护短。”他还认为，省委在处理案件时，“没有把衡阳和衡阳的干部一棍子打死，实事求是，客观公正，而且在查案时就提拔重用了一批干部”。

重用一批干部的同时，衡阳市以及所辖的区、县(市)领导班子也做了一定的调整。如，衡阳政府网站显示，衡南县县长邹小敏是今年1月上任的。

据了解，衡阳涉案代表的请辞工作约在去年12月下旬完成。今年1月中旬，衡阳下辖的12个区县(市)召开了人代会，选举出新的衡阳市人大代表。

衡阳市几套领导班子成员中，受影响最大的，非人大系统莫属。原衡阳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王雄飞、副主任左慧玲以及其他三位干部因负有领导责任，被终止人大代表资格。衡阳市以及所辖区、县(市)的人大常委主任全部更换了一遍。

衡阳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目前由市委书记李亿龙兼任。此前，湖南十四个州市的书记和人大主任均由不同的人员出任。此次，衡阳一把手兼任人大主任，为湖南十四个州市中罕见，亦体现了湖南高层对此的重视。

“新”人代会

补选衡阳地区湖南省人大代表工作，在1月下旬召开的衡阳市第十四届人民大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下简称衡阳市人代会)上进行。此次补选，衡阳的省人大指标没有减少，退出的省代表均从衡阳产生。

补选工作进行之前，衡阳方面做了动员，并严肃了会议纪律。李亿龙在2014年1月6日主持召开了市委常委会议，研究衡阳“两会”有关事项。由于人大系统几近瘫痪，衡阳成立了人代会筹备组召集会议，将“依法搞好选举、确保会议风清气正”作为指导思想之一。

会议前，李亿龙要求，“要重塑良好形象，让世人看到我们有勇气承担自身责任，有办法解决自身问题”。

衡阳市人代会在2014年1月21日至25日举行。据《湖南日报》的报道，衡阳人大会议期间，衡阳市委向每个代表团都派驻了纪律监督组。衡阳市人大代表、耒阳市监察局副局长陆小勇说，会议期间，他没有收到任何与选举有关的手机短信。

衡阳市委相关领导还在此次会议上对衡阳破坏选举案做了回顾并表态。

衡阳市委副书记、市委组织部长邓群策在1月22日参加常宁代表团的分组讨论时说：“今年，衡阳市委、市政府以猛药去疴、壮士断腕的决心改变会风。”

同时，衡阳市委领导也对破坏选举案的处理做了正面评价，并充满信心。李亿龙在衡阳市人代会闭幕会上说，“要从对衡阳破坏选举案的查处中，凝聚维护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正能量。”

代表“变脸”

衡阳人代会补选工作结束后，新选出的在湖南代表首次参政议政便是湖南“两会”。

2月8日上午，农历正月初九，60余名在衡阳的湖南省人大代表乘大巴车前往长沙，参加湖南省两会。

在衡湖南省代表“出征”湖南省“两会”前一天(2月7日)，衡阳市委书记李亿龙在衡阳市十届纪委四次会议上说：“要以刮骨疗毒、壮士断腕的勇气，把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一抓到底。”

湖南省委领导也给予了衡阳团以重视。2月12日下午的衡阳团评议会上，湖南省委书记徐守盛亲临现场，参加讨论。

当日的评议会上，衡阳代表团的一些市领导对破坏选举案没有回避，多人发言回顾反思并表达了决心。衡阳一位人大代表总结说：“在补选过程中严守纪律，两级代表保证了质量和结构，可以说，是衡阳近几年来没有的”。

十一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关于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名额和选举问题的决定规定中，提出“两升一降”的标准：基层代表特别是一线工人、农民和专业技术人员代表的比例要有所上升，妇女代表要增加，党政领导干部代表的比例要有所降低。

谢宏治在2月11日的会议上总结说：“我们的代表中，有工人农民，有医生护士，广泛来自各阶层。”

纵览此次新代表名单，《南都周刊》记者发现此次新名单在结构上趋于“两升一降”之标准。此前的“旧代表”中，职务含“总经理”、“总裁”、“董事长”字样的高达20余人，而在新代表中，带有上述职务字样的“老板代表”仅7人。国省驻衡单位如电信、移动公司的总经理，以及衡阳市自来水、烟草等公司领导这次均没有入选名单。

此外，一些专业技术人员，如“研究员”、“主治医师”、“高级教师”、“注册会计师”、“高级工程师”、“教授”等在新代表中所占比例大幅增加，约有10名。

新代表中，妇女代表也有明显提升，达到16名，比上届多出7名。

在基层代表上，耒阳市城管局环卫处工人严利云、常宁市盐湖镇湖边村村民李芳在列。党员干部占25名，其中7名是村支书或村委委员。

新代表还囊括了其他阶层的一些代表，如常宁市侨联主席李秀英、大善寺监院释怀恒。一观察人士调侃说，此次衡阳代表团中的农民代表是真正的农民，而不是“农民企业家”;工人就是工人，也不再是“工厂厂长”。

徐守盛说：“衡阳召开的真正是一次风清气正的会议，选出的代表素质很好。通过刮骨疗伤，重新打造优良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