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8月，华福公司首次在日本发行50亿日元私募债券，这是在发行仪式上。 (资料照片

　　1988年7月，华福公司副总经理孙长宁(左参加中美联社经济研讨会，与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在一起。 (资料照片

　　今天，厦门国际银行已成为华福公司最重要的资产。 张永定 摄

　　荣毅仁1979年6月创办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是我国改革开放中具有标杆意义的事件。然而，中华人民共和国福建投资企业公司(简称华福公司的创立，比前者还早了半年。华福公司是共和国第一家国际信托投资公司，这一点，令福建人倍感自豪。

　　信奉“爱拼才会赢”的福建人向来有闯荡海外开拓创业的精神。当中央决定把工作重点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时，福建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充分发挥800万海外同胞的优势。早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前的1978年全国计划工作会议期间，福建省领导就在发言中提出，要充分利用侨资、外资，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先进设备，以发展对外贸易为核心，带动农业和基础工业的发展，千方百计改变福建落后的面貌。这个发言引起中央各部门领导的关注和赞许，国家计委还专门发了一期简报。会后，省里立即组织实施。

　　1978年11月21日，福建省正式向国务院打报告，成立以吸收华侨投资为主的华福公司，作为福建省与海外联系的窗口机构。同时，任命省革委会副主任张遗为组长，郭亮如、刘守铭、王汉杰、胡平等为副组长，并从各个部门抽调人员，开始筹备工作。仅仅过了两个月，国务院就批复，原则同意试办福建投资企业公司。国务院的批文中还专门指出：办综合性的投资公司，我们还缺乏经验，试行中会遇到不少新问题，请你们及时注意研究，同有关方面协调一致，并不断总结经验。

　　800万美元国际贷款打开通道

　　华福公司与芝加哥第一国民银行签署的信贷协议，为恢复厦门与香港海上通航创造了条件。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地方金融机构第一次直接取得外国贷款

　　改革开放之初，福建相对闭塞，虽地处沿海，却没有一条能够通向境外的融资渠道。

　　新中国成立以前，厦门与香港之间原来是有客轮航线的。政府有意恢复这条航线，走出开放的第一步。省里决定到国外买进一批二手客轮，这样既有质量保证，又能节约成本。华福公司负责筹措买船的这笔外汇。1979年7月，华福公司在海外华侨的大力支持和热心促成下，与美国芝加哥第一国民银行签署信贷协议，取得了800万美元的短期商业贷款。

　　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地方金融机构第一次直接取得外国商业银行贷款。香港的南华早报(英文版专文评论了此事。

　　一条海上航线只是一个开始。接着，福建省开始筹建厦门国际机场。这是我国第一个由地方自筹资金建设的国际机场。华福公司配合省政府，取得了科威特阿拉伯经济发展基金会的长期优惠贷款600万第纳尔(约合2200万美元，用于建设厦门国际机场。省政府授权华福公司代办提款和还本付息工作。此后，华福公司又从科威特阿拉伯经济发展基金会获得长期优惠贷款900万第纳尔，用于沙溪口水电站的建设。

　　1981年1月25日，福建省邮电管理局与日商岩井株式会社、日本东京华侨合作企业株式会社、日本富士通株式会社等签署协议，引进我国第一套万门时分制程控全数字电话交换系统设备。福州由此成为全国第一个可直拨国际电话的城市。同时参加该项目竞标的国际企业有8家之多，富士通经由东京华侨合作企业株式会社介绍，华福公司引进，成为最终的合作者。

　　发行日元债券试水国际金融市场

　　1983年底经国务院批准，华福公司第一次在日本发行50亿日元私募债券，期限10年。这是我国地方企业首次在境外发行债券

　　800万美元国际商业贷款打开了福建的对外通道，华福公司借此开始了进入国际金融市场先行者的历程。这也让许多国际金融机构开始关注中国东南沿海那块叫福建的地方。

　　在做成与美国芝加哥第一国民银行的第一笔生意后，华福公司在国际上有了些知名度。嗅觉灵敏的外国银行似乎发现了一片新的“蓝海”，纷纷找到华福公司希望能够进行合作。于是，华福公司在第一笔800万美元的借贷后，又从美国第一休斯顿国民银行借到一笔1000万美元的商业贷款。

　　华福公司的良好信誉，引起日本金融机构的兴趣。1979年底，福建省副省长兼华福公司董事长张遗组织金融代表团赴日考察。日本金融界人士积极建议华福公司在日本发行债券，拓展国际融资平台。1983年底经国务院批准，中国银行福州分行担保，取得日本大藏省同意，华福公司第一次在日本发行50亿日元(约合5000万美元私募债券，债券利率8.5%，发行价格100%，期限10年。这是我国地方企业首次在境外发行债券。

　　私募债券发行成功后，日本评级机构提高了华福公司的信用等级。此后，华福公司又多次发行日元公募债券。华福公司在打开日元债券市场后，又在新加坡发行美元债券，并于 1985年和1988年先后推动建立厦门国际银行、兴业银行，华福公司成为两家银行的重要创办人和股东。此举推动了我省金融行业的发展。

　　探索与国际接轨的股权投资模式

　　华福公司引进外资创办福日公司和厦门国际银行。前者成为中国电子行业第一个中外合资企业，后者是华福公司进行企业股份制探索的成功实践

　　合营前的福州电视机厂是个基础建设和生产都相对落后的企业。在计划经济年代，靠自力更生建起来的福州电视机厂，由于列不上国家计划，企业搞得不死不活。就是这么一个企业，由于华福公司积极利用福建改革开放先行一步的优势，引进新的机制，结果企业出现奇迹般的发展。1980年12月13日，华福公司与日本日立公司、福建省电子进出口公司、日本东荣商社共同投资创建福建日立电视机有限公司。福州电视机厂以原有厂房、设备参与投资，日立方面则以技术设备投资参与项目。福日公司作为电子行业的第一家中外合营企业，由原先的手工焊接技术改进为机械化装配线，使产品具有国际水平。福日公司在1981年就发展为拥有两条先进装配线，年产彩色电视机20万台、黑白电视机18万台的创汇大厂。

　　福日电视机有限公司是中国电子行业第一家中外合资企业，时任福建省省长胡平誉它为福建改革开放的一颗“方向球”。

　　厦门国际银行则是华福公司进行企业股份制探索的成功实践。创办于1985年的厦门国际银行，总投资4.2亿港元。包括华福公司在内的中方三家股东合占总股本的40%，外方股东香港泛印集团占总股本的60%。1985年之前，中国银行业尚未对外开放，国内还没有股份制商业银行。成立厦门国际银行在当时是一个积极大胆、敢于走先和创新的设想和尝试，目的就是要与国际市场接轨。银行作为现代化市场经济的核心，股份制形式是最有利的，也许还是唯一可行的直接与国际市场接轨的企业模式。

　　赵宗信：股份制助厦门国际银行走出困境

　　作为华福创立时的副总经理和后来的总经理、董事长，今年90岁的赵宗信聊起那一段创业岁月，依然神情奋发。赵宗信说，正是在厦门国际银行，他平生第一次体验到了股份制这一现代企业制度所具有的强大生命力——

　　厦门国际银行开业后作为全国第一家股份制商业银行以及直接与国际市场接轨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然而，新银行开业伊始却遇到夭折的危险，问题出在外方股东方面。

　　厦门国际银行中方股东三家合占总股本的40%，外方股东香港泛印集团占60%，控股股东是印尼华侨李文光。泛印在澳门还有一家澳门国际银行，泛印在厦门国际银行的投资也包括澳门国际银行的全部股票(市价约值1亿港元。这样，澳门国际银行成了厦门国际银行全资子公司。为保护新银行的利益，合营合同规定：澳门国际银行合营前的贷款，应在一年内全部收回，不能收回的由泛印偿还厦门国际银行。

　　问题恰恰出在，澳门国际银行此前有一笔未收回的2亿多港元贷款，合营后，泛印集团也无力偿还这笔贷款。当时，厦门国际银行刚刚开业，前澳门葡萄牙政府的金融管理机构就向厦门国际银行提出，要求解决澳门国际银行的问题，并出示了李文光亲笔签字的负责解决的书面承诺。这对新成立的厦门国际银行无疑是一个严重的打击和考验。

　　在调查西方市场经济的成功经验后，厦门国际银行及时地采取了两项紧急措施：

　　一，要求和责成李文光提供足够的抵押品，包括李氏家族所控的全部香港泛印集团股票，抵押在厦门国际银行，由银行协助李文光变卖偿还。

　　二，经与李文光协商同意，调整厦门国际银行中外股份的比例。泛印集团从原先占股60%调整为49%。中方三家股东从合占40%调整为51%，其中中国工商银行占25%，华福公司占16%，厦门建发公司占10%。中方联合控股厦门国际银行。

　　两项措施有效地控制住了局面。厦门国际银行协助李文光逐渐变卖抵押品，为澳门国际银行偿还了部分收不回来的本息。可是变卖抵押品进度不快，困难和危机依然存在。

　　两年里，香港泛印经营失败，波及到母公司印尼泛印集团。厦门国际银行要求印尼泛印集团回购抵押在银行的香港泛印股票偿还银行，遭到对方拒绝。1988年初，华福公司决定以市价收购抵押在银行的全部泛印集团股票(约5000万港元。这样，华福公司成为香港泛印的控股股东，同时也是厦门国际银行的最大股东。香港泛印更名为香港闽信集团，成为福建在香港的第一家上市公司。

　　作为国内第一家股份制商业银行，股份制的强大生命力，支持着厦门国际银行走出了困境。厦门国际银行通过股份制这种组织形式，为建立产权“归属清晰、权责明确、保护严格、流转顺畅”的现代企业制度奠定良好基础。

　　之后的两三年，厦门国际银行为彻底解决合营前的遗留问题一直不懈努力，并最终渡过了难关。

　　1991年，厦门国际银行又找到新的外方合作伙伴，并由此提高了国际市场信誉，增强了银行实力。

　　【专家点评】先行者·探索者·实践者

　　赵彬

　　提起华福公司很多人都记忆犹新。不仅因为它是改革开放之初最早创立的国内首家非银行金融机构，在福建、全国和港澳有较高的知名度;更因为它是当时福建唯一的对外窗口和桥梁，率先进入国际金融市场，发挥了其他企业无法替代的重要作用。

　　首先，它是勇敢的先行者。在改革开放初期创造了许多全国“第一”，比如我国第一个直接取得外国商业贷款的地方金融机构，我国地方企业首次在境外发行债券等。这在当时是需要魄力和胆略的。

　　其次，它是重要的探索者。除了以吸收侨资、外资、从事信托投资等主要业务外，还经营有关先进技术、设备的代理业务和进出口贸易等。比如为福建三明胶合板厂引进瑞典设备，在省内重大项目建设与国际大型企业之间架起一座互通的桥梁。在厦门国际机场建设等许多重大项目中，它是其中重要企业的创办人和主要股东，成为金融业股权投资最早的探索者。

　　第三，它是引进外资最早的实践者，开启了福建进入国际金融市场的通道，充分发挥投融资平台的功能，推动了我省金融业的发展。

　　历史客观地评价华福公司，它曾经辉煌过，与近百个国际金融机构建立了业务联系，在国际资本市场发行债券，筹措资金，为振兴福建经济作出了贡献;它也碰到过特殊的环境和特殊的政策，受到很大的冲击。在经历了脱胎换骨转型后，我们期待它能够再创新辉煌，充分发挥其金融业股权投资优势，为海西建设作出更大贡献。

　　【专家名片】 赵彬，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是创业产业经济、区域经济、宏观经济发展战略等，近年来先后参与省委、省政府重要文件起草及重大课题调研，主持和参与编制省重点专项规划20多个，研究成果多次获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