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影响军事行动成败

　　美国政府在遭到“9·11”恐怖袭击后，立即确定本·拉登为头号嫌疑犯，继而对本·拉登的藏匿处阿富汗实施强大的外交压力和军事行动。美国动员了庞大的军事力量：5艘航空母舰及其编队、700多架作战和保障飞机、20万精锐部队。从动用部队的规模和范围看，这是美军自海湾战争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力量结集行动。陆军调遣了多种类型的大批部队，包括轻装部队、重装部队、空运机动部队、空降部队、特种作战部队和作战支援部队等。然而，就在美国大张旗鼓地宣扬其军事调动时，各部队活动的具体情况和细节，却做到了严格保密。整个计划在高度机密下进行，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行动方案。

　　据参加过海湾战争的一位美军高级军官说，这次军事行动的保密程度大大超过了“沙漠盾牌”行动。由于恐怖组织往往不像国家那样拥有获取情报的能力，只能从对方的新闻中获取线索。为了防止机密情况的泄露和媒体的猜测，布什政府决定，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不再向新闻界发布敏感的消息，在公开场合下不允许谈论与打击行动有关的话题。即使是发布消息，出言也极为谨慎。

　　美国政府其实并不是一直如此严格控制传媒的。美国犹他州大学新闻学系教授迈克尔·斯威尼在他的著作《胜利的秘密》中指出，二战时，不少美国记者早在1943年便已知道美国会向日本投下原子弹，不过，他们都保守了这个最大的秘密。当时美国政府曾一度建议审查局局长布里翁·普赖西全面监管美国的电台，以保证在新闻广播中不会泄漏国家秘密。但是，普赖西却没有采纳这个建议，他从维护国家利益立场出发，呼吁新闻工作者克制，赢得了新闻界的配合。但是美国传媒近年在越战及索马里冲突中的如实报道，却令美国政府受到重大打击。当美军士兵在越战中惨死，以及索马里美军尸体被暴徒拖行的场面出现在美国电视屏幕上时，美国全民的反战情绪上涨至顶点，而美军的士气顿告崩溃。美国政府不得不宣布撤军。针对此情况，美国政府开始严格限制传媒的战时新闻报道。这些管制在1991年的“沙漠风暴”中便十分明显。在该场战事中，1600多名记者远赴沙特阿拉伯采访，但只有400名获准随部队进入战场。结果，美军得到十分正面的报道，美国的新闻界却因此十分不满。当时，到中东采访的记者要遵守一些守则，包括：第一，不准报道战机、军队的数量，只能概括地形容;第二，不准透露未来的计划;第三，不准透露军队所在地;第四，不准报道情报收集活动等等。

　　政府统一舆论宣传口径

　　在美国，政府一切活动必须公开、私人生活不可侵犯是立国的两大原则。1966年通过的《信息自由法》规定国会一律公开举行，允许包括外国人在内的所有人旁听，媒体可以公开报道辩论情况;人事安排(如参议院审查各级政府人员提名)全部公开;除青少年犯罪外，法院所有审判程序结果一律公开，每个法官发表的意见也必须公开。

　　美国《宪法修正案》第一条规定，国会不得制定关于下列事项的法律：确立国教或者信教自由;剥夺言论自由或出版自由;或剥夺人民和平集会和向政府请愿申冤的权利。但宪法第九条也规定，不得中止人身保护状态的特权，除非发生叛乱或入侵时公共安全要求中止这项特权。实际上这就给所谓的言论自由加上了限制条件。“9·11”事件发生后，美国总统布什于9月12日宣布恐怖袭击是“战争行为”，又于9月14日签署命令，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这就为颁布战时特别新闻法令制定了法律依据。一方面白宫、国务院、五角大楼等部门频频举行新闻发布会，引导新闻媒体按政府的口径报道;另一方面政府施加各种影响，限制发出不同的声音。因而，在美国各地的新闻舆论出现了美国历史上少有的一致：支持布什，支持政府，矛头直指本·拉登以及阿富汗的塔利班。其具体措施有：

　　撤下悲惨画面。世贸中心双子塔被毁是个悲剧，恐怖分子劫持飞机撞楼的画面让人揪心裂肺。自9月11日起，这一画面曾是美国各大电视台新闻节目必播的镜头，但从第二周起它却全部消失了。据透露，这是因为美国政府已开始向美国三大广播公司ABC、NBC以及CBS发出警告，要求他们在使用上述画面时采取谨慎态度，以减轻人们的心理负担。

　　禁止批评情报界。美国情报人员受到传媒的特别“保护”，美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这次恐怖大袭击，美国情报部门要负很大的责任，这一点连普通人都看得很清楚，但美国的主要传媒却对此视而不见，手下留情。据称，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不影响美国反恐怖主义部署。

　　禁止宣传经济悲观情绪。人们发现，美国传媒对美国股市停市七天抱肯定态度，对美国复市前减息和向金融体系注入数百亿计美元，官员要求人民“爱国”不要抛售股票的做法持支持态度，没有人指责这是干预“自由市场运作”。

　　对废墟现场信息封锁。纽约市长办公室发表的声明表示，世界贸易中心为犯罪现场，所以不能对着废墟拍照或录像，违法者将会被起诉。警察警告路人如违反禁令将会面临轻罪起诉。

　　不准播放拉登影像。10月11日，国家安全顾问赖斯促请电视台在播放拉登的声明时谨慎选择，以免被拉登利用，通过电视新闻发布煽动暴力行动的暗语。较早时，联邦调查局人员曾表示，拉登可能利用电视广播传播暗语，通过录像讲话通知其属下按计划实施对美国人的攻击。情报专家注意到，拉登在讲话的时候，身着美军的迷彩服，而且在手持麦克风说话的时候明显在显示手上的一块大大的手表。

　　设立“战时新闻发布室”

　　自“9·11”事件后，由于美国政府限制采访，导致传媒不满。10月14日，美国21个传媒组织负责人发表声明，不满美国政府在“9·11”事件后，限制传媒采访，同时亦认为有损美国新闻自由。

　　美国记者协会主席认为，美国传媒明白政府限制传媒采访军事消息的目的，但其它范畴，如涉及环境健康等项目，也因此受到限制，令新闻界难发挥监管政府运作的作用，也不能向公众提供必须的安全信息。他们举例说，阿富汗塔利班政权邀请19名外国记者入境，先聚集在东部城市贾拉拉巴德，让他们视察被美军炮击的破坏情况，然后前往被美军导弹夷为平地、死了160人的村庄。记者在途中等候期间，听到美军投下炸弹的爆炸声，这些消息已被发往全世界。

　　为了夺回美国在国际社会中公关工作的主动权，平息国际社会对美军在阿富汗造成平民伤亡的众多批评，并反驳塔利班宣传他们对抗美军的胜利，美国和英国决定在华盛顿、伦敦和伊斯兰堡设立24小时运作的“战时新闻发布室”。布什总统的发言人弗莱舍说：“塔利班一直散发虚假新闻，比如，他们声称击落了美军直升机或飞机，而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们公布的一系列消息都不是真实的，包括夸大了美军军事打击造成阿富汗平民伤亡的数字。”据美国官员说，在科索沃战争期间，白宫、国务院和五角大楼和英国的唐宁街、外交部以及北约指挥部也分别设立了“战时新闻发布室”，每天统一向公众发布消息。

　　军民共堵网上漏洞

　　美国司法部长阿什克劳夫曾表示，有证据显示制造“9·11”惨剧的恐怖分子们曾利用了互联网。国防部针对恐怖主义的“新战争”是在空前的保密的状态下进行的，军事行动计划的制订也是在“最细化的分工”中进行的，以保证尽可能少的人接触到战争计划的全部。政府取消了例行的情况通报制度，以防止被恐怖分子利用。布什总统说：“我要告诉美国人民，政府不会谈论任何计划，我们不会让美国军人受到伤害。”

　　美国国防部已停止在互联网上公布美国军舰的大概位置，从9月10日起，美国国防部网站上关于军舰的位置的资料就没有更新过。9月21日，美军关闭联合作战中央指挥部相关军事网站。美军联合作战中央指挥部辖区辽阔，北起中亚的哈萨克、乌兹别克，经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朗、再到阿拉伯半岛，以迄非洲的肯尼亚和索马里。这次美国制裁恐怖分子，主要的兵力指挥部署仍由中央指挥部负责。过去，美军发动对伊拉克的波斯湾战争就由中央指挥部负责，美军中央指挥部通常兵力维持在15000名左右，下辖美国海军第五舰队(前身是波斯湾舰队)，包括至少一艘航空母舰及其战斗群。

　　10月12日，美国联邦政府一些部门仔细检查了各自的互联网站，并删除他们认为可能被恐怖分子利用来袭击美国的所有信息。这些信息中包括政府部门在过去10年中建立起来的大量在线公众信息，内容范围非常广泛。

　　核能协调委员会首先关闭了它的网站。发言人说，他们计划删掉103个商用核反应堆的信息。环保局则取消了其网站上关于紧急情况处理和化学事故的内容。疾病控防中心删除了关于化学设备安全方面的内容。官员们认为这些内容和数据可能被恐怖分子所利用。

　　限制国会成员知情权

　　由于不断发生机密信息泄露事件，布什总统大为光火，遂于2001年10月5 日，命令政府主要部门限制对国会成员的机密信息通报。限制后的通报范围仅限于国会的四位主要领导人以及参众两院情报委员会的主席和主要成员。布什已经同国会的四位领导人通了电话，向他们做了解释。

　　前段时间，不断有敏感的情报信息被新闻媒体报道出来，而这样的信息只通报过国会成员。布什总统对发生这样的泄密事件感到非常气愤，于是作出了上述决定。布什在签署的一份内部备忘录中告诫内阁主要部门的阁僚们：“我们要对我们的军事情报和执法行动适度保密，同时，也要适当地将有关行动的进展情况通报给国会的主要领导。只有这样才能实现我们的目标——更好地保护美国人民的生命。”民主党议员、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汤姆·达施勒和众议院少数党领袖迪克·盖普哈特对布什总统的决定表示支持。达施勒说：“总统向我通报了他的决定，我表示同意。虽然不愿看到这样的事，但我们别无选择。有些人总是不能闭上他们的嘴。”众议院的一位民主党人士说，盖普哈特将支持布什总统的决定。他说：“白宫的怀疑是有依据的，如果这样就能保证机密信息不被透露的话，这正是白宫所要达到的目的。”共和党议员、来自加利福尼亚的南希·佩洛西并不反对布什总统的决定，但她认为，这一限制不应该一刀切，因为有些情报的通报范围仅限于某些委员会的成员，而对有些情报，所有成员都有权知道。这一备忘录下发到了国务卿，财政部长，国防部长，司法部长，中央情报局局长及联邦调查局局长。布什告诉他们，只有他们和由他们授权的人才能向国会成员通报有关的机密或敏感情报。七天后，布什取消对中央情报局向国会情报委员会做报告的限制。据白宫发言人弗莱舍称，10月12日，两名国会议员电话通知布什，将对情报委员会进行“新的改革”，杜绝泄露机密情报。因此布什总统重新允许中央情报局向国会有关情报委员会通报情况。

　　严格管教“美国之音”

　　就在美国各家媒体一致对外的时候，“美国之音”却表现得极其“不听话”。恐怖袭击事件发生一周后，“美国之音”就要播报对塔利班领导人奥马尔的专访。获悉此情，9月21日，美国副国务卿阿米蒂奇和一些官员立即与“美国之音”负责人举行会谈，表达了政府的意见。“美国之音”发言人随后表示，“美国之音”从来没有计划全部播出对奥马尔的采访，只是想播出其中关于阿富汗现状的部分。美国政府以为此事就此打住了，没想到9月25日晚“美国之音”还是通过短波向全世界播放了奥马尔4分钟的讲话，并将讲话内容刊登在自己的网站上。奥马尔在接受采访中说，“9·11”恐怖袭击事件是美国自己种下的苦果，美国应该停止不断“扩张其帝国”的行为，“重新评估它的政策，不再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世界各国，特别是伊斯兰国家。”奥马尔宣称，他不会把拉登交出来，并准备领导塔利班投入战斗。他说：“即便美国再强大一倍，它也不能击败我们。我们非常有信心，只要真主与我们同在，任何人都伤害不了我们。”美国各地本来是一片讨伐拉登和阿富汗塔利班的声音，突然间冒出了奥马尔的讲话，经过其它媒体的炒作，这一消息也就传遍了美国，传遍了世界。国务院发言人鲍彻9月26日重申：“我们依然认为这种做法是不对的。对此，我们感到十分遗憾，我们将继续同其管理层保持接触，讨论在这个问题上应采取的政策。”鲍彻还暗示，政府有可能对“美国之音” 进行惩罚。

　　总部设在首都华盛顿的“美国之音”广播网，是由美国政府资助于1942年2月成立的。自称其宗旨是“促进各国对美国、美国人民、文化和政策的了解”。“美国之音”目前以53种语言，每周1300多个小时，向世界各地广播。内容包括新闻、专题特写、音乐和评论，号称听众将近1 亿人。“美国之音”各部门中外语播音部门最大，而中文部又是外语部门中最大的一个。美国政府向来认为新闻自由是重要国策，在“美国之音”对其它国家说三道四的时候，美国政府总是为其“公正、客观”而进行辩护，没想到这一回轮到了自己，其态度似乎就变了样。国务院有官员表示：“美国纳税人供养的‘美国之音’ 不应该播放来自塔利班的声音。”另据透露，“美国之音”还有可能面临国会的严厉质询，国会议员们有权中止政府对它的资助。“美国之音”不顾政府的反对于9 月25日公开播放了奥马尔4分钟的讲话后，美国政府毫不手软地马上给予惩罚：“美国之音”电台台长惠特沃恩和主管美国之音、自由亚洲电台、自由欧洲电台的国际广播局局长康尼夫被撤职，美国之音在欧洲一个发射台的经费预算200多万美元也被删除。恐怖袭击发生后，美国各地燃起了一股强大的爱国热情。街上穿行的汽车首尾也时不时有国旗飘扬;各种集会上经常可以听到人们唱起国歌;包括布什总统在内的一些大人物也不时呼吁国人“爱国多购物”、“爱国买股票”、“爱国乘飞机”。在这股爱国情绪之中，不同的意见几乎没有容身之地。

　　让违规者自食其果

　　自从9月11日之后，已有多名媒体从业人员因批评布什总统或发表不同意见而遭到白宫或国务院发言人批评，有的甚至因此而丢了饭碗。《得克萨斯城太阳报》的专栏作家汤姆·卡廷在袭击事发第二天批评布什总统没有立即从佛州返回华盛顿。俄勒冈州《每日信使报》的丹尼斯·马克也撰文批评布什在袭击发生后“仓皇逃跑”。后来两家报纸在各种压力之下不得不公开道歉，并将上述两位炒了鱿鱼。美国西南部某学院一位教授因对世贸中心遇袭发表不当评论受到校方警告。密苏里大学师生合办的电视台新闻主任要求电视画面中不要出现国旗，结果一名州议员要求调查该电台资金来源。德国作曲家斯托克豪森对世贸中心双子塔倒塌，无心说了句不恰当的话，尽管他自知失言，马上道歉，但美国方面还是不依，将原定11月7日邀请他到美国举行的音乐会取消了。

　　纽约一家律师事务所专门研究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的专家弗洛伊德·亚伯拉罕称，“当我们受到威胁，或是处于险境的时候，宪法第一修正案或第一修正案认定的价值有时就得让位于其它利益了。”

　　虽然传媒的职责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准确地报道新闻，但国难当前，连一向无所不用其极的美国记者亦一反常态，对最新的战事消息守口如瓶。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美军在10月7日向阿富汗展开军事攻击前两天，即在10月5日，有17个新闻机构，共40多名记者，包括《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华盛顿邮报》《巴尔的摩太阳报》CNN及ABC等媒体的记者，被召集登上参战的航空母舰卡尔·文森号时，他们已经知道美军会在短时间内发动攻击，但他们仍然谨守默契，维持他们的专业操守，丝毫没有向外界透露半点军机。

　　11月13日，布什总统签署一项命令，用一个特别军事委员会代替民事法庭，负责审理那些被控进行恐怖活动的犯罪嫌疑人。白宫顾问艾伯特说，这项命令是“用来对付恐怖分子的一个新工具”，为布什政府将“9·11”事件的制造者绳之以法提供了新方法。艾伯特还阐述了军事委员会优于民事法庭的地方。他称，在军事审判过程中，那些提供证据资料的人可以得到更好的保护，而且，调查人员破案的过程也不易被泄露，军事审判可以选在海外某个地方举行。根据这项命令，布什总统可以成立一个军事委员会，并要求国防部部长拉姆斯菲尔德为该委员会制定相应的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