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21岁，天生丽质，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因为唯一，她成了家中的“上帝”;由于“漂亮”，她成了里弄内外的“女皇”。

　　她形象的“聚光”有时连她本人都感到吃惊，她曾亲眼目睹一小伙子看她看直了眼，一头撞在电线杆上方清醒过来。

　　她在照相馆照相从来不用花钱，人家只是要求把她的照片放大后置于临街的橱窗内做广告。上海杨浦区的流氓阿飞们誉她为“金花”。

　　她开始频繁出人那些豪华的公共娱乐场所，她不用花一分钱，自有人争着为她花钱。

　　此时，她和这些异性朋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接触。

　　那时采取的“单日承包制”，朋友们愿意带着“金花”招摇过市，以满足自己在同性面前的虚荣心。

　　那时她付出的爱，不过是几个热吻。

　　她得到的回报呢，仅仅是免费享受一天的吃喝，或许再从朋友们那里得到一些价值低廉的“纪念品”。

　　当有一天她发现昔日男朋友们突然离她而去，她才发现他们竟是这样的无情无义。

　　“丽丽，不是我说，你也太不知道行情了，现在已不是‘金花’时代，而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了。那些人谈到你时都把你比做‘昨夜星辰’、‘出土文物’，你太缺少现代感了。”在一家咖啡屋，她往日看好的“丈夫候选人”之一，她认为“最有培养前途”的林齐拉着她的手说。

　　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并感觉到自己贬值了。不是吗?过去林齐请她都是带包间的饭店，标准在她的记忆里从未低过500元，可今天，除了两杯热咖啡，他连她平日最爱吃的也不很贵的水果拼盘都没给她买。

　　“我一会儿还有约会，先走了，小姐请结下帐。”林齐扬扬手，仍不失风度地冲服务台的小姐喊道。

　　“啪”她将一张50元面额的大钞拍在桌上，头也不回走出那个光线阴暗的咖啡屋。

　　回到家，她趴在自己的床上，任眼泪哗哗流淌，她紧咬着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父母最了解自己的孩子。他们没有去惊扰她。三天后，他们拿出全家的积蓄，在区工商局为女儿申办了一个经营小百货的个体执照。一周后，“丽丽百货店”开张了。

　　她上学的时候没学过这一课，她压根也未想做个百货店的售货员，尽管熟悉她的人都叫她“姜老板”，但她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是杂役。

　　一位老太太在她这里为一根针换了三次，一位老头在她这里为一把牙刷(进的是伪劣产品，刷一次毛儿全掉在嘴里了，但她进货时的确不知，也被人骗了)竟告到市消费者协会并投书《新民晚报》……

　　她笑不出来了。“百货店里有个小母夜叉……”人们惹不起自然躲得起，上海并不缺百货店。

　　当她的日流水额只有1角1分钱的时候，她决定关门了，这还不够一天的电钱。父母尽管早已退休，却不得不再去接女儿的“班”。

　　她再度成为自由公民。

　　她最初想学一点“空手道”，靠在买卖双方做中介挣几笔钱。

　　做买卖还是广东人精，在个体水产批发市场，她有幸结识了一个大款。“跟我走吧，我们那儿遍地是钱，只要你弯腰就能捡着，真的!”广东人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她早就想去南国转一转，此话正中下怀。“可是，路费……”她为难地望着他。

　　“不要管了，由我负责啦，只要跟着我。”大款说罢在她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在火车的硬卧车厢里，大款在夜间熄灯之后，将他的手伸进了姜丽的下身……到广州后，他给她租了一个套间，告诉她，自己有了妻室，只是想认她做干妹子，并带她闯一闯。

　　广州能玩的地方他都带她玩遍了，能吃的也都吃遍了，当然，他对她的每一个部位也都反复欣赏和玩弄得有些生厌了。

　　一天早上，当她发现桌上多了一副耳环、一枚戒指、一张返沪的硬座车票时，她才知道自己的“考察’该结束了。

　　她不恨他，因为恰恰是他使她懂得了女人的全部价值。她朦胧地认识到，女人，尤其是像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在某种意义上说，才是目前商品社会里最畅销的“保值商品”。

　　她回到了上海滩。

　　她的观念更新了，行为更加坦然而大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