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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七旬翁砍行凶者三刀改判无罪案”谈对法律理解错误案的纠正

2023-07-13 来源：法务之家作者：参与人数：2505人 评论：条

来源：法务之家（ID：law114-com-cn）

投稿作者：周玉文（福建国富律师事务所律师）通讯：福建省福州市鼓楼区西洪路15号八闽大厦三层福建国富律师事务所，电话：13960660269

人们对犯罪的认识和对其他事物的认识一样，也同样遵循着由浅入深，由不尽正确向逐步正确的方向迈进的。对因正当防卫而涉及犯罪案件的认识可谓是最为典型的情况。就全国情况来说，大致可以按“两高”和公安部于2020年8月28日颁布实施《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指导意见》）为界限，在此之前，就总体情况来说，司法机关对正当防卫的把握和认定过于严格，将相当一部分本来不属于防卫过当的案件认定为防卫过当进而入罪处罚，或者将本来是属于防卫过当的案件没有认定为当作防卫过当处理，对当事人施加了不该当的较重处罚。《指导意见》实施后，就总体情况来说，司法机关对正当防卫的认定把握则正确或接近正确了，而且也对《指导意见》之前判决生效的因正当防卫而涉及犯罪案件，根据《指导意见》对正当防卫的正确理解予以改判纠正。下面通过一个具体的正当防卫案例进行简要分析。

该案的基本情况是这样的：年过七旬的杨成杰是海南省临高县临城镇一名普通村民。杨成杰与村民杨某全曾因土地纠纷发生过矛盾。2017年8月31日下午，杨某全酒后骑车来到杨成杰家附近时，停车捡起地上的石头砸杨成杰家的厨房。此时，杨成全的8岁的孙子杨某冰正在院子里玩耍，听到声音后杨某冰出门查看。杨某全看到孩子后便拿起石头追打，杨某冰见状向外面跑去，杨某全在后面紧追。杨成杰闻讯拿起干农活用的钩刀追赶杨某全。“快放手……”当追赶到一片小竹林处，杨成杰看到杨某全正在掐着孙子的脖子，他多次大喊松手，但杨某全始终不松手，孙子杨某冰被掐的满脸通红……见状，杨成杰持刀砍杨某全的腿部一刀，杨某全放开了杨某冰。杨某全之后向杨成杰靠近，并用手攻击其眼睛，杨某全想到对方比自己年轻30多岁，正值壮年，心理很害怕，就又向杨某全砍了两刀，砍在手臂和小腿处。杨某全停止反抗后，杨成杰就领着孙子离开了。

杨某全被送医院治疗。案发12天后，杨成杰被以持刀伤人为由被当地警方处以行政拘留10日（因年龄超过70周岁不执行）、罚款500元的行政处罚。杨某全向杨成杰索赔被拒绝。2019年7月28日，县公安局以涉嫌故意伤害为由对杨成杰进行刑事拘留。2020年5月20日，县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提起公诉。同年11月，县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一年，并附带赔偿原告5.7万元。法院认为，杨某全掐杨某冰脖子时，被告人没有采取相当手段阻止侵害行为，持刀砍击杨某全致其轻伤一级。杨成杰上诉后，2021年3月，海南省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二审判决。法院认为，杨成杰第一刀具有防卫性质。但孙子跑开后，杨成杰以泄愤为目的砍击被害人，主观上具有伤害故意，超过了正当防卫的范畴。考虑到被害人具有重大过错，对其从轻处罚，该判有期徒刑8个月。

2021年4月23日，杨成杰刑满释放。之后即开始申诉，但均被两级法院驳回。其理由是第一刀是正当防卫，后两刀则不属于正当防卫。2022年12月22日，杨成杰收到海南省第二中级法院的再审裁定。今年1月13日，临高县法院重新立案并另行组成合议庭审理该案。审理期间，县人民检察院以案件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为由，于今年3月撤回起诉决定书。5月19日，县人民检察院出具不起诉决定书。决定书认为，杨成杰在本案中没有故意伤害的犯罪事实，在本案中的行为构成正当防卫，依法对其作不起诉决定（参见《法治日报》2023年7月12日第6版）。

应当说，这起案件属于正当防卫是明显的。本案的关键问题是对正当防卫的时间条件的认定和把握问题。《指导意见》第6条明确规定到：“对于不法侵害已经形成现实、紧迫危险的，应当认定不法侵害已经开始；对于不法侵害虽然暂时中断或者被暂时制止，但不法侵害人仍有继续实施侵害的现实可能性的，应当认定为不法侵害仍在进行……”本案中，虽然杨某全在腿部被砍了一刀之后暂时放开了杨成杰的孙子杨某冰，属于侵害中断或者暂时被制止，但仍然具有实施侵害的现实可能性。因为双方近在咫尺，杨某全如果扑向杨成杰，70多岁的杨成杰则不再有防卫的条件和能力，只能任其侵害了。且按当时杨成杰的说法，当时杨某已经开始向杨成杰靠近，并用手攻击其眼睛，杨成杰心理害怕。这完全可以认为“不法侵害人仍有继续实施侵害的现实可能性”的情形。因为双方在此次事件之前因为土地问题发生过矛盾，此次酒后去砸杨成杰家的厨房，又侵害其孙子，在腿部被砍一刀后，岂能善甘罢休！怎么会把一个砍伤自己的老头子放在眼里呢？且杨成杰当时也没有向杨某全的要害部位砍去，而是砍向其手臂和小腿，这属于人身体上的最不紧要处了。

另外，《指导意见》第6条明确规定到：“‘造成重大损害’是指造成不法侵害人重伤、死亡。造成轻伤以下损害的，不属于重大损害。防卫行为虽然明显超过必要限度但没有造成重大损害的，不应认定为防卫过当。”退一步说，即使杨成杰的防卫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假若说应当是拳打脚踢而不该用刀砍，但因为没有达到“造成重大损害”的结果要求，也仍然不属于防卫过当，即仍然应当认定为正当防卫。

本案笔者最为看重的是，发生法律效力的二审法院在驳回杨成杰的申诉后，当知道错误后又主动作出再审裁定，从而最后纠正了错案。知错必改，善莫大焉！

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笔者由此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在司法过程中发生错案是难免的，发生错误不可怕，问题是能及时纠正和彻底纠正。这当然主要要靠专门的监督机构负起责任来。但是，笔者想到，在纠正错案的过程中，也要想到如何调动办错案人员的纠正错案的积极性。随着认识的深入，当司法者在反思自己承办的案件过程中，如果一旦发现错误，能及时提出纠正，应当是成本最低也最简易的途径。对于这样的人员，在纠正以后，则不再追究他们的错案责任，而类似具有像正当防卫这样带有属于集体性的对于法律问题认识错误的，作出判决或者决定的司法者后来发现自己的案件因为按照通常对法律的理解办了错案而主动提出予以纠正的，还应当予以表彰。能以此推动错案的纠正，可能就会更早更快地完成对错案的纠正。不知大家以为然否？

[责任编辑：柳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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